從莊子的超越,孟子的擔當,到司馬遷的跌蕩放誕恣肆,先賢大師曾以筆墨神採、妙文佳構,佇立不朽的文章傳統,或以載道、抒情,或以論理、寫意,筆底斑斕、氣象萬千。
現在,五顏六色的時代激蕩著寫作者的情思,易寫難工的散文成為最興旺的文體,然而抒情不足、智性不足正成為散文新的牢籠。接續散文的傳統,傳承從白話文運動至今對文體的自覺追求,將散文文體變革推向歷史的潮頭,正成為當務之急。
今日起,《讀書論世》欄目開辟“漫談當代智性散文”系列。我們將隨學者孫郁一路尋訪中國散文的智性之光,以利散文從抒情小品拓展為智性大品,從審美為主到兼備審美與審智,辟出別開生面的藝術款式。
——編者
有一種犀利的觀點認為,無智和無趣是中國當下文化兩個最次要的特征。我以為不無事理,這種觀點同樣契合當下的散文寫作。無智,就是指文章按照別人的思來寫作,沒有本人的發現﹔無趣,就是指文字沒有溫度,文章裡面很難生長出令生暖意和美的東西。
中國是一個散文大國,自先秦以降,直到晚明小品,出現了無數令人稱道的名篇。后來陳腔濫調文一統全國,用一色詞章佔領文壇時,古文走到了絕。白話文的先驅者們但愿找到新的聰慧的表達方式,為漢語寫作開掘新的可能。1917年白話文興起,胡適等人開始倡導白話文寫作。直到上世紀30年代,眾多民間沙龍和社團活躍文壇,它們有分歧的美學追求,所創辦的報紙雜志也各有特色,文學寫作的多樣性就此出現,也涌現一多量有智性的作家。1949年當前的一段時間,散文寫作遭到一些制約,直到80年代有所改善。近幾十年,散文寫作較為老實、溫吞,辭章也不乏優美之處,但往往貧乏聰慧的表達。
這個問題古已有之。龔自珍在為官時,意識到滿城文武附庸風雅不如蒼生杜少陵,大師仿佛都在玩味文學,但實際上離文學很遠。魏源在文章中推崇了龔自珍的“主逆”,“其道常主於逆。小者逆謠俗,逆風土,大者逆運會。所逆更甚,則所復愈大,大則復於古,古則復於本”,就是強調“逆”的主要性。所謂“復於古”,就是要從被“污染”的文章學中走出來,獨思、獨行於世,不為外物所累。
“五四”時期有志向的人寫文章有一個特點,既接管了傳統士醫生文章的內蘊,但更多的是銜接了外域的性靈之光。當時文章好的人幾乎都是懂西學的人,好比王國維、陳寅恪、馮友蘭,他們的文字散發著一種傳統美文所沒有的另一種美。
在我看來,文章若想寫好,除了作者的天賦和感覺,聰慧和學養的主要性不容忽視。總的來說,文章不成缺失者三,一是具神思,二是能興感,三是有美質。學者因兼具聰慧和學養,其為文便兼備神思和美質,我稱之為學者之文。現當代的學者之文有良多代表,如王國維、陳寅恪、馮友蘭,到后來的錢鍾書、黃裳,我們都能在他們身上感遭到學者之文的精妙之美。讀陳寅恪述學的文字,有古樸蒼涼之感﹔馮友蘭的《中國哲學簡史》,用一種詩化的語言描寫中國哲學發展,概況平平,卻有一種內美蘊含此中﹔冰心的《致小讀者》,是文人趣味和西洋思惟結合的產物……除此之外,朱自清、俞平伯和廢名等人也都屬學者為文,都在成心地找尋屬於本人的聰慧的表達體例。
而這種趣味和智性,對民國時期的散文以及后來中國文化的影響,常大的。新文化運動初期,魯迅、周作人這代人集次要精神於翻譯,同時又在拾掇國故,對傳統文化十分有。魯迅拾掇鄉邦文獻,周作人對於民謠、風俗學的端詳,對別史,特別是晚明以來別史的瞭望,所呈現的思惟都是令人耳目一新的﹔而像俞平伯等人,也從晚清士醫生的、的說教話語體系中走了出來,構成了一種既能夠益智、又能夠怡情的學者之文,豐富了中國的文章之道。
學者之文側重於個靈的凝視,著重於純粹審美和靜觀的寫作。此中智性的凸顯,標志著智性散文開始出現。當代“智性散文”的形態具體怎樣,目前還很少有人界定。我給“智性散文”作了一個能夠繼續豐富的定義,即以感性體例呈現認知世界和表現的詩化聰慧。這方面的代表有錢鍾書、唐弢和呂叔湘。
錢鍾書晚期寫過《談藝錄》,在“”后期開始寫《管錐編》。他還有一個小冊子叫《七綴集》,談文章之道,學術之道,常好的智性散文。錢鍾書很成心思,在中國學界用陳腔濫調式白話文寫作的時候,他利用文言文寫作。這種寫法也恰好應了前面所說的“逆”的,就是“逆謠俗”的文章之道。《談藝錄》裡講,學問之道並不是東方文學怎麼樣,文學怎麼樣,而是要打通,要有化境。你會發現,錢鍾書的文章裡有一種大聰慧,他寫前人的時候對前人既又贊美,真是“東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學北學,道術未裂”。
錢鍾書是一位游走在東的智者,在《管錐編》中運用了“串糖葫蘆”的寫作方式,大量摘取中國古代文獻:《周易》《漢書》《史記》,不斷到唐宋詩文。他把此中一些很好的句子連起來,構成了一種寫作方式。《管錐編》則是一部百科全書式的著作,我們進入這個世界,在東文論裡游覽,其過程成為我們認識這個世界的參照。由此,他把學者之文的智性提高到一個很主要的地位。
另一個主要的人物是唐弢。他算是魯迅的,在上世紀60年代對當時陳腔濫調化的寫作十分不滿,出了一本書叫《書話》,以周氏兄弟的筆觸,談論民國以來的版本目錄,文章寫得很是老到,與當時文壇完全分歧。這樣的文章顛覆了一般學者談文學史冗長、生硬的話語體例,進入到一個很是風趣的文本裡。他在這本書中談到民國的多位作家時,有許多會心之言。到了80年代,他寫的東西越來越多,他的論文能夠當隨筆看,隨筆也能夠當論文看。閱讀他的文章,我們會發現文章能夠是風趣的、好玩的。
能在文字裡面給我們帶來聰慧和詩情的,還有出名的語言學家呂叔湘。他是學者,可是他寫閑情,寫野趣,寫歷史,寫人對天然的認識,每一篇都有韻味,詞章之間的講究不露痕跡,讓人不得不。他的寫作是有人氣的,並且具有良多的知識維度。只是這種好,還沒有被大師周知。
用聰慧來寫作的作家,情況比較復雜,作家裡面有深摯學問的是少數,大部門是仰賴本人的天賦和糊口經驗來寫作。此中一類有學問的作家,他們的作品能夠歸到學者之文,如錢鍾書的《圍城》,很是優美,但實際上是學者的敘事語態。另一類作家,是發自內心天然流淌出來的,與學術的關系若即若離,巴金、蕭紅的散文都是這樣。蕭紅的散文以至是天籟,完全不仰仗中國古代文學的修養,是東北黑地盤上心靈和上蒼交換碰撞而成的特殊文本,直到今天,她的寫作仍然受人稱贊。這些都屬於作家之文,它是靠天才、靠生命內延的豐富性以及對豐富性的深切端詳和品味產生的,一個時代不過幾個這樣的作家罷了。
中國幾千年文章的發展之道,很是講究文章學的內涵。文章學講究寫作的起承轉合,及其內在規律。以上談及的學者們對文章之道有本人的會心之處,所以常常下筆,輒令人嘆為觀止。我們現在很少講文章學了,“文學”的概念與“文章學”也相去甚遠。后來由於戰爭、,倡導大眾文化,鼓勵一般作家的寫作,學者之文便越來越小眾,成為象牙塔的一部門,不得不說,這是文學發展的倒霉。
(本文系張亮、唐亦文拾掇)
《 人民日報 》( 2014年07月22日 24 版)
習提戰略構想武長順擁35項發明500萬為獼猴建橋中日外長非正式接觸英拉準時回國送月餅將超級月亮宋丹丹否認入籍李嘉誠賣上海寫字樓上海知青博物館掛牌誕辰倒計時克裡遲到遭王毅責備伊朗墜機中超球員涉郭美美案成無償採礦十年
相關論文